嗨，早！
如果近期你的錢包收到來路不明的加密貨幣，要多加小心了。它可能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也可能是包著糖衣的毒藥。
最近有許多名人，包括 Coinbase 執行長 Brian Armstrong、知名電視主持人 Jimmy Fallon，以及 NFT 藝術家 Beeple 在 8 月 8 日前後，不約而同都在錢包裡收到一筆從 Tornado Cash 轉來的 0.1 顆 ETH。這可不是在替他們慶祝台灣父親節，而是一場惡作劇。
起因是美國財政部在本週宣布，即刻將 Tornado Cash 這款「惡名昭彰」的混幣器服務列入制裁名單。與這款服務有直接關聯的 4.37 億美元資產隨即遭到凍結，所有美國人也被禁止與這款服務打交道，否則最高恐怕得面臨數百萬美元罰款，甚至 30 年牢飯。
而那些收到 0.1 ETH 的錢包地址，等於是被「污染」了。畢竟，交易所分不清楚使用者轉入的 ETH 是不是屬於該被制裁的資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封殺那些從 Tornado Cash 拿到資金的錢包地址。因此才會有人惡作劇，送錢陷害別人。
這篇文章討論 Tornado Cash 為何遭到美國制裁、這項禁令對幣圈有哪些影響，以及為何全球媒體都高度重視這起事件的後續發展。
制裁令
根據美國財政部的公告：
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宣布對加密貨幣混幣器 Tornado Cash 進行制裁。該服務自 2019 年創建以來不斷被用來洗錢，處理的加密貨幣總價值超過 70 億美元。
雖然大多數加密貨幣活動是合法的，但犯罪者可以透過混幣器、暗網市場及交易所來逃避制裁。由於 Tornado Cash 遲遲無法提出具體措施阻止其服務定期為惡意網路行為者洗錢，因此財政部主動出擊，打擊這款協助犯罪分子洗錢的混幣器。
美國政府會這麼生氣，不是沒有原因。
今年 4 月 Ronin 跨鏈橋遭到駭客入侵1，約有 6 億美元的加密貨幣被駭客偷走，成為史上失竊金額最高的加密貨幣竊案。其中，有大約 4.55 億美元被轉入 Tornado Cash 洗錢之後就不知去向。
事後美國 FBI 調查認定，這起駭客事件的幕後主使者是北韓的三大駭客組織之一拉薩路（Lazarus Group）。但這還只是開端。接下來幾個月 Harmony 跨鏈橋、Nomad 跨鏈橋陸續遭駭，再度弄丟超過 1 億美元的加密貨幣。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這兩起竊案幕後的主使者，但巧合的是，所有失竊資金最終都不約而同地流向 Tornado Cash 後就不知去向。美國長期經濟制裁北韓，如果事後發現錢又是落入北韓駭客口袋，等於是讓制裁效果大打折扣。
要知道北韓在 2020 年的出口收入只有 8,900 萬美元。這些從幣圈搶來的錢，已經讓北韓多賺了好幾年的出口收入。因此，美國財政部索性直接將 Tornado Cash 以及相關地址列入制裁名單，打算斬草除根。
消息一出，所有美國公司都動了起來。避免違法。
USDC 發行商 Circle 開出第一槍，宣佈凍結所有存在 Tornado Cash 的 USDC 資金。Coinbase 交易所也禁止用戶將資產提領到 Tornado Cash，就連曾經替 Tornado Cash 智慧合約修改程式碼的開發者，帳號也遭到 Github 停權。現在 Tornado Cash 的網站已經進不去了。
其實這已經是美國財政部第二次將混幣器列入制裁名單。三個月前，Blender.io 這款混幣器就率先遭到制裁，理由同樣是北韓駭客組織拉薩路將贓款匯到 Blender.io 洗錢。只不過，當時社群對這起事件並沒有太多討論。
沒想到這週財政部公告制裁 Tornado Cash，卻激起社群強力反彈。甚至已經有人透過 IPFS2，將原本被強制下架的網站重建回來，與美國政府對抗。財政部官員看到這裡大概會覺得莫名其妙，同樣是制裁混幣器，為什麼社群反應天差地別？
關鍵在於美國政府踩到隱私與隱匿的紅線3，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清白證明
區塊勢曾在今年 4 月介紹過 Tornado Cash 這款服務，文章標題是〈Tornado Cash：駭客最愛的混幣器與平民的隱私工具4〉。它的操作方法非常簡單，總共只有三個步驟：存款、等待和提領。
以下圖為例，使用者得先將加密貨幣拆分成指定金額存入 Tornado Cash，並等待一段時間。等待的時間越久，交易的隱私性就越高。日後使用者可以再憑手上的存款憑證向 Tornado Cash 提款，只要領到不同地址就能保障個人交易隱私。
換句話說，Tornado Cash 是扮演加密貨幣的「金流斷點」。它將不同來源的加密貨幣混在一起，並讓用戶從其他的錢包地址領幣，藉此中斷資金追蹤鏈。
從區塊鏈上的金流紀錄來看，雖然可以看得到 Tornado Cash 智慧合約的所有金流進出。但只要人們的存錢地址與領錢地址不同，外人根本難以分辨最初的資金來源是哪裡。
這項功能在日常生活中相當有用。舉例來說，以太坊創辦人，同時也是俄裔加拿大籍的 Vitalik Buterin 就透露自己曾用 Tornado Cash 匿名捐款給烏克蘭。畢竟誰也不知道，俄國政府會不會事後追究捐款給烏克蘭的人。
此外，現在也有許多新創公司是以加密貨幣發薪水。如果沒有特別保護隱私，公司透過區塊鏈一查就知道員工的錢包裡持有多少加密貨幣。因此有人會選擇先以免洗錢包領薪水，將薪水轉入 Tornado Cash 製造金流斷點，最後才領到常用的錢包。
個人持有多少資產並非不可告人的秘密，卻沒必要被公司看光光。這就是隱私，也是基本人權。
只不過駭客也會用這套隱私工具來洗錢，隱匿不法所得。因此 Tornado Cash 推出「清白證明」（compliance report）讓人們在必要時刻能將原本由 Tornado Cash 創造的「金流斷點」接回來，完整還原資金流向。
注重隱私的用戶可以在必要時刻出示報告，證明資金來源並無不法。反觀隱匿贓款的駭客一旦出示報告就會原形畢露。Tornado Cash 推出的這項功能，就是幫助人們能輕易區分隱私（privacy）和隱匿（secrecy）的差異。
但實務上只要不是每家交易所都要求用戶出示資金的「清白證明」，最終駭客還是可以得逞。
Tornado Cash 的支持者會說「清白證明」已經是最有誠意的做法了，能不能杜絕洗錢 Tornado Cash 根本管不著。但美國政府則會說，我們看的是結果。事實上就是駭客會用 Tornado Cash 洗錢，而且遲遲沒有應對措施，因此列入制裁是必要手段。
一方要保護隱私，另一方要杜絕隱匿。但美國政府卻顧此失彼，衍生出一大堆新問題。
因噎廢食
說 Tornado Cash 或許大家不容易理解，但菜刀就親民得多。刀具可以切菜，也有殺傷力。
2017 年中國全國代表大會召開期間，政府為了確保出席者的人身安全，便禁止在北京超市販售各類刀具。剪刀、菜刀和美工刀都暫時下架。如果民眾不得已要買菜刀，就要留下通訊地址由商家郵寄到指定地點。甚至還傳出新疆公安局要求民眾家中所有銳利的工具，通通都得印上身分證號碼。否則一律沒收。
大家一眼就能看出這項政策的荒唐之處。防治犯罪的主角是人，但中國政府卻為此限制民生必需品。類似的狀況現在也出現在幣圈。Tornado Cash 不是一家企業，而是在眾多區塊鏈上運作的一段程式碼。從功能上來看，它就像是一把「菜刀」，取決於人們如何使用。
現在美國政府卻以混幣器的負面用途為由，宣布制裁這項工具。光從這段話，你就能聽出荒謬之處。工具要如何被制裁？
政策倡議組織 Coin Center 就指出，政府制裁的對象通常要是中心化的企業或者個人。如果是錢包地址，背後也代表的是某個人。從來沒聽過制裁某項工具的做法。畢竟工具人人都可以創造，不僅無法被制裁也制裁不完。遑論 Tornado Cash 的前端網站、後端系統都是開源程式碼，任何人都可以改個名稱重新上架另一款混幣器。政府肯定疲於應付。
除此之外，區塊鏈的礦工們也得擔心違法的風險。如果用傳統的中心化系統比喻，礦工就好比是協助 Tornado Cash 運作的「機房」。理論上警方若要關閉某項網路服務，就要從機房下手。但礦工分布在世界各地，美國政府根本抓不完。
人們不希望活在毫無隱私的數位世界，但也不會樂見駭客洗錢的歪風盛行。我相信多數人都可以理解美國政府制裁 Tornado Cash 的理由。問題出在政府希望以中心化的制裁手段，立竿見影。但去中心化的工具，必須有去中心化的應對方法。例如鼓勵交易所查核清白證明，杜絕非法資金流入，而不是直接封殺 Tornado Cash。
用錯方法，恐怕只會事倍功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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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制裁 Tornado Cash：被洗錢污名化的隱私工具